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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詹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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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2日晚间，一位身在德州首府奥斯汀的朋友向我发来短信说：暂时安全，现在HB 2206的状态是pending。
她所说的是德州共和党众议员贾里德·帕特森（Jared Patterson）于2月13日提交的HB 2206提案，该提案要求禁止德州运营某些外国实体开发或提供的社交媒体平台。被禁止的社交媒体包括中国、俄罗斯、朝鲜和伊朗等四国的政府实体、公司、公民个人开发或提供，或者公司总部在中国等四国。如果这项提案获得通过，将于2023年9月1日生效。
HB 2206提案的文字和内容十分粗糙，但如果是照这个提案的字面意思来理解，全德州境内的所有人都不可以再使用包括TikTok、微信、小红书、微博这一类中资社交媒体。这既会严重影响德州大量华人的正常社交和工作，也会波及使用这些社交媒体的其他居民。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今年德州议会季出现的又一宗包裹在“国家安全”名义之下、行种族歧视之实的法案。
值得宽慰的是，在得知3月22日将举行该提案听证会后，来自奥斯汀、休斯顿、达拉斯等地的华人来到了州议会大厦，据在现场的多名华人活动人士表示，他们在当天一早在会场注册，由于当天讨论的提案相当多，他们苦等到当天傍晚时才终于等到了这项提案的听证，多名华人代表作证反对。最终，由13名共和党议员组成的州务委员会对这项提案做出了“pending”的决定，因此提案暂时无法向前推进。
对于德州华人来说，这个完全由共和党组成的委员会未能直接通过该案并送交州议会投票，这已经是一次小小的成功。但是考虑到目前州议会仍有多项提案限制华人购买房地产、入读大学，德州华人的处境仍然十分艰难。
HB 2206说的是什么？
HB 2206提案是一个极度简单而又宽泛的提案，它提出要禁止某些外国实体开发或提供的社交媒体平台在德州运营。
具体来说，如果某个社交媒体平台要么是由中、伊、朝、俄的政府实体、公司、公民开发或提供，或者公司总部设在上述四国，该社交媒体平台将不得在德州运营。
过去几天，当一些华人群或社交网站讨论该提案时，人们最初的反应往往是“这是假新闻吧”，因为作为立法提案，它实在是太粗糙了。比方说，什么是社交媒体平台？微信、微博、小红书、TikTok、QQ、豆瓣、知乎看来理所当然可以归于此类，但同时还通过运营社区以驱动购买的Weee或者Temu又算不算？又比如说，要论应用开发，俄罗斯也相当领先，使用量巨大的Telegram就是由俄罗斯的杜洛夫兄弟开发的。此外，一些在北美华人中流行的社区，从“一亩三分地”到“MITBBS”，是否都得确认主要开发人员都已经获得了美国公民身份并退出中国国籍？
可以说，这就是一个“没头脑”的提案，表达“不高兴”的态度。这也是提案者帕特森一贯的思路。帕特森于2018年首次当选为德州众议院106区议员，选区主要覆盖达拉斯北部。在他自己的网站中这么写到：“众议员贾里德·帕特森被公认为得克萨斯州最保守的立法者之一。事实上，根据他在德克萨斯众议院两个任期的投票记录，在150名立法者中，他一直在最保守的10名议员之列。贾里德言出必行！”
德州最近几年最保守的法案，帕特森都有份参与，2021年，德州允许21岁以上、未被禁止拥枪的居民在无须许可证的情况下，可以在公共场合携带枪枝，立法获得通过有他的一份贡献；德州剥夺了几乎所有妇女堕胎的权利，也少不了他的支持，他表示：“德州心跳法案保护了生命，这是我在立法机构中最自豪的成就。”最近几个月，他还提出了《读者法案》，要求彻底清除学校图书馆中含有“性暴露”或“性相关”内容的书籍，并确保不会有更多的材料进入儿童手中。
对于他提出的粗陋的HB 2206提案，帕特森解释说，他的动机一是保护未成年人，二是保护国家安全。这一立法方案出台之际，中国字节跳动公司旗下的TikTok正因隐私问题在全州范围内受到抨击。作为回应，包括北德克萨斯大学(University of North Texas)在内的几所公立大学已经在他们的Wi-Fi网络上屏蔽了该应用程序。
在一份新闻稿中，帕特森赞扬了州长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对TikTok等应用的态度，以及对儿童和国家安全“危机”的担忧。但他的立法思维如何能从对个别社交媒体平台的担心，泛化到涉及四国的一切应用程序，他并没有解释。在3月22日的听证会上，帕特森表示关于泄密的可能，他只是进行了“假设”，没有泄密已经发生的证据。
为什么说HB 2206法案格外糟糕
HB 2206法案的问题不仅仅是过于宽泛、完全没有可操作性，还在于它违反了第一修正案；它为立法者树立了一个危险的先例，允许他们以国家安全为由任意树立标靶打击在政治上不受欢迎的企业和个人，包括华裔这样的少数族裔；此外，它也违反了保守派自己的有限政府的原则。
先来说它如何违反了第一修正案，宪法保护人们在不危及国家安全的情况下发表言论，尽管国家安全问题至关重要，但绝不能将其武器化。
NetChoice是一家大型科技游说团体，主张言论自由，其众多成员包括亚马逊、AOL、谷歌、Meta、Ebay、Paypal和雅虎。NetChoice的副总裁兼法律总顾问卡尔·萨博（Carl Szabo）撰文写道，“政府禁止其设备访问特定的应用程序是一回事，但禁止私人购买和私人拥有的设备访问特定应用，这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做法，也是一种不正当的、违宪的手段。它创造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先例，政府可以开始禁止私人访问原本可以自由访问的网站，如果德克萨斯州可能会出于国家安全原因禁止特定网站，那么纽约和加州也可以用类似的理由，比如声称它们可能会导致另一起国会暴动案，来禁止特朗普的Truth Social和保守派应用程序，如Parler和GETTR。”
萨博进一步指出，禁止在私人拥有的设备上访问网站或下载应用程序，这对于削弱特定的政权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相反，它只会惩罚热爱社交的德州人和合法从事商业和言论传播的美国企业。
除此之外，HB 2206提案所表现出的对特定国家移民福祉的轻蔑同样令人不寒而栗。众所周知，来自不同国家的移民受语言和习惯影响，都会使用特定的社交媒体工具与亲友联系、获取信息和社群推广，韩国移民来到美国后仍然喜欢用Kakao Talk，台湾移民用Line，俄罗斯移民常用VK，中国移民多用微信和小红书，自由选择和使用任何合法上架的软件，这是所有美国居民本应平等享有的权力，那么，为什么这四国的移民要被打入另册？
不许买房、不许上大学……
虽然HB 2206暂时无法推进，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立法之路已经止步，考虑到帕特森是德州众议院共和党核心小组的成员、德州网络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也是德州保守派联盟的董事会成员，他并不是德州共和党议员中的无名小卒，也正因为此，他的提案尤其值得警惕。
除此之外，目前，德克萨斯州有9项主要针对中国和其他外国的法案。
这当中最著名的要属SB 147号法案。该法案因获得了州长阿博特的提前支持而受到关注，最初试图禁止将德克萨斯州的房地产出售给来自中国、伊朗、朝鲜或俄罗斯的公民、政府和实体。
法案遭到了亚裔美国人团体和议员的强烈谴责，他们说，该法案宽泛的措辞将使许多移民、企业家和绿卡持有者无法购买房屋或其他房产，同时对促进国家安全几乎没有帮助，还会加剧更广泛的反亚裔情绪。在德州多地举行了抗议活动，包括日裔、台湾裔的德州居民前往听证会作证，反对该法案后，最终该法案的起草人、共和党参议员路易斯·科尔霍斯特(Lois Kolkhorst)软化措辞，表示该禁令不适用于双重公民或合法永久居民。
但亚裔美国企业主、移民和倡导团体表示，即使经过修订，这项立法也会将反亚裔歧视纳入德州法律，剥夺亚裔移民的公民权。
休斯顿民主党众议员吴元之(Gene Wu)从小从中国移民到美国，一直直言不讳地反对该法案，他说，修订后的提案“不那么可怕”，但仍然令人深感担忧。他说，如果立法者担心国家安全，他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政府实体上，而不是让个人证明他们不会对美国构成威胁。
他说：“这是故意歧视——如果有人看起来像亚洲人，人们会说‘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把房子卖给他们？’”
德州另一项名为SB 711的法案将禁止任何“被禁止的外国行为者”——定义为包括任何“被认定为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的国家”的公民——“在没有书面通知卖方的情况下”购买房产。该提案将要求来自被认定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的国家的外国实体、企业和个人在购买房地产时披露其原籍国。它还允许卖方根据此类披露终止销售协议，而不受任何罚款或责任。
一项名为HB 4736的法案则将禁止公立高等教育机构招收中国、伊朗、朝鲜或俄罗斯公民为学生。这将适用于公立四年制大学、技术学院、专科学院和医学院。根据德州教育法规，无证移民也将被禁止入学，也将没有资格获得居民身份。该法案中没有具体的语言将双重公民从禁令中豁免出来，这意味着终身公民和美国居民如果碰巧也是目标国家的公民，可能会受到影响。
根据ApplyBoard的数据，德州是美国第三大最受国际学生欢迎的目的地。在2020-21学年，尽管受新冠疫情影响，德克萨斯州的国际学生人数有所下降，但仍有近1.3万名中国学生在德州的大学注册。
HB 4006将禁止中国、伊朗、俄罗斯或朝鲜的政府实体和公司在德克萨斯州购买房地产。如果违反规定，相关方将有一年的时间剥离财产，否则将面临强制出售，所得收入将进入德克萨斯州一般收入基金。
SB 1441将允许州政府没收外国人、外国公司或政府实体拥有的不动产，如果这些不动产被认为以违反州或联邦法律的方式使用，或对该州的关键基础设施造成风险。该法案将基础设施定义为大约20个类别的财产，包括金融服务、医疗保健、废水处理、食品和农业等一般行业。
另一项法案HB 2788将指定国家的公民、公司和政府实体在德克萨斯州购买房地产定为刑事犯罪。“指定国家”将由州长决定。
SB 552将禁止与中国、伊朗、俄罗斯、朝鲜或州长指定的任何国家的外资公司签订与关键基础设施和农业用地项目有关的合同或协议。关键基础设施包括“通信基础设施系统、网络安全系统、电网、危险废物处理系统或水处理设施”。
这些法案看起来都有一个特点：将中、伊、俄、朝四国的移民与祖籍国的政权捆绑起来，进而主张尽管所有美国人生而平等，但有些人无法获得与其他人同样平等的地位和权利。它们似乎都不可能实现打击目标国政权的目的，但却可以为提案者提高在保守派选民中的支持。今年因此将成为德州华人的抗争之年，但德州华人的联合与抗争，或许也将为在美华人趟出一条积极参政议政的新路。
参考资料：
https://legiscan.com/TX/text/HB2206/id/2695105
https://netchoice.org/netchoice-testimony-opposing-texas-hb-2206-country-of-origin-ban/
https://jaredpatterson.net/about/
https://www.texastribune.org/2023/03/02/texas-chinese-land-bill/
https://www.baystatebanner.com/2023/03/22/texas-legislature-takes-up-anti-asian-bill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