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

目前，各大学都在减少研究生课程，撤销非正式的录取通知，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冻结招聘。数十所公立大学已经于2月宣布冻结招聘，甚至连斯坦福和哈佛这类财力雄厚的大学也未能避免。

在减少拨款中，最骇人的是似乎仅凭川普和白宫的好恶，就可以决定对一所大学的拨款。上周，川普在 Truth Social 上炫耀移民局逮捕了去年参加加沙抗议活动的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马哈茂德·哈利勒(哈利勒本人持有绿卡)，据报道，美国国务院显然正在使用人工智能审查外国学生的社交媒体帖子，寻找可能被吊销的签证。川普政府更进一步，坚持取消哥伦比亚大学 4 亿美元联邦拨款，理由是该校纵容反犹太主义。

纽约科学院院长兼首席执行官尼古拉斯·B·德克斯(Nicholas B. Dirks)最近在一篇文章中警告，川普政府的行为“将对世界整个科学、技术和生物医学事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更不用说美国的繁荣、安全和健康了。”

高校面临资金狂砍

尽管存在种种缺点，美国的高校仍然在国际排名中占据主导地位，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在学术研究和开发方面的投入比其他任何国家都要多。因此，美国长期以来一直是科学发现的全球领导者，美国科学家获得的诺贝尔奖比世界其他国家的总和还多。

2023财年，联邦政府向大学提供了近600亿美元的研究资金，但川普政府已发布多项命令，威胁要全面削弱大学研究的财务基础。川普政府并不讳言，削减开支既是为了减少政府浪费，同时也带有政治意味。上个月，与马斯克的团队合作削减联邦开支的凯蒂·米勒表示，削减开支将终结“自由派 DEI 院长的秘密资金”。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川普政府本周以“遏制反犹太主义不力”为由审查哥伦比亚大学，宣布要撤走4亿美元联邦拨款。但最吊诡的是，在去年全美校园抗议活动中，哥大采取了最严厉、最明显的公开镇压措施。10 月 7 日袭击发生后，该大学几乎立即关闭了巴勒斯坦正义学生会和犹太人和平之声分会，而当第二年春天出现抗议活动时，哥大邀请纽约警察局进驻校园，驱散抗议活动并逮捕学生。

川普政府还列出了另外至少九所“未能保护犹太学生和教职员工”的大学，包括哈佛大学、乔治华盛顿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纽约大学、西北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明尼苏达大学和南加州大学。

川普政府还威胁对大学捐赠基金增税，从2017年的1.4%消费税可能升至14%甚至21%，令拥有巨额捐赠的学校如哈佛(超500亿美元)倍感压力。

此外，一些大学与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相关的研究项目均已中止，它们是美国国际开发署“喂养未来”计划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该计划旨在促进全球粮食供应，但它是围绕美国大学的“创新实验室”建立的，其中许多是红州引以为傲的公立研究型大学，如佐治亚大学和密西西比州立大学。该计划多年来已耗资数十亿美元，但由于川普政府官员对美国的海外援助进行广泛审查，计划实际上处于暂停状态。

密西西比州立大学在 1500 万美元的资助下领导了一个“喂养未来鱼类创新实验室”，该州高等教育委员会的一位发言人表示，官员们“知道暂时停工”，并将“继续关注这一指令”。   

佐治亚大学是“喂养未来”花生创新实验室所在地，这个项目被迫暂停。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的大豆创新实验室也不例外，自 2013 年以来，这个致力于改善 31 个国家的农业的实验室已收到 5000 多万美元的资金。

这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大幅削减NIH的管理费用报销。NIH 在 X 平台上发布公告称，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三所精英大学的研究间接成本率(报销率)在 60% 至 70% 之间。但川普政府要将将NIH管理费用报销限制在15%。红州和蓝州的公立和私立学校都将受到打击。川普政府将NIH管理费用报销限制在15%，远低于此前最高60%的水平，导致学校设施和员工经费捉襟见肘。哥伦比亚大学每年从NIH获13亿美元资助，若政策生效，可能损失2亿美元。宾大可能面临2.5亿美元NIH资金损失。

高校应对：暂停项目，撤销录取，冻结招聘

大学必须选择如何弥补这一差额，因为它们可以从捐赠基金中支取的金额是有限的。《科学》杂志主编、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前校长霍尔顿·索普上个月告诉NPR：“他们能做的选择都很不乐观。他们必须削减其他项目来填补这个缺口，这可能会影响大学的任何学科或职能，或者他们必须在管理研究的方式上偷工减料，这可能会造成各种会计问题或违反政府规定的问题。”

裁员和招聘冻结成为普遍应对措施。据NPR和《纽约时报》统计，冻结招聘的学校，从常春藤盟校到小型公立学校无一幸免。包括宾夕法尼亚大学、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圣母大学、埃默里大学、康奈尔大学、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西北大学、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路易斯维尔大学等。    

匹兹堡大学表示，降费措施将导致今年报销损失 1.68 亿美元，可能导致临床试验停止，而临床试验一旦中断，可能会危及科学发现和患者的生命。

许多经费削减也波及到高度依赖研究经费的研究生教育，使得那些梦想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无处可去。

宾夕法尼亚大学32个研究生项目全面缩减，历史系博士名额从17个降至7个，英语系从9-12人减至最多6人。宾大社会学教授温迪·罗斯对《纽约时报》坦言，院系被要求减少博士生招生，这意味着违背之前非正式的录取承诺。她所在的部门不得不决定哪些学生“不被录取”，她作为研究生教育主任，要亲自向他们解释。她回忆道：“我想说，其中两个人非常难过。有一个人哭了。在制定计划时听到这样的消息是最可怕的事情。”临时校长拉里詹姆森在声明中指出，这些削减“对我们大学和美国高等教育的生存构成了威胁”，学校正寻求“成本控制措施和新的收入来源”。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生物科学研究生项目通常每年招收 25 名博士生申请者。今年的招收人数为 17 名。减少的幅度看似很小，但生物学教授金伯利·库珀表示，川普的削减措施将对整个大学产生负面影响。库珀对《华盛顿邮报》说，助教人数的减少不仅损害了学校的实验室和他们担任助教的教室，也损害了他们指导的本科生，但影响不止于此：这些学生毕业后可能会继续从事博士后工作和学术生涯，或者可能会去生产医疗器械的公司或专门从事知识产权的律师事务所工作。

“美国经济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科学发现，而我们现在的经济实力也依赖于过去的发现，”库珀说。“如果我们停止投资这些发现，对经济的长期影响将是毁灭性的。”

哥伦比亚大学文理学院更提出裁减65%的博士生名额，虽经批评后缩减幅度，但具体数字尚未公布。研究生会质疑削减必要性，指出学校捐赠基金已增至149亿美元，但校方回应称捐赠受限，无法支持博士项目。

“我感到迷茫，好像不再了解自己的国家了”  

川普政府的拨款削减让美国大学的研究与教学融合模式岌岌可危，许多教授和研究人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一些中小型研究大学的教师最紧张，他们担心如果州政府向大校倾斜资金，小型学校预算将更捉襟见肘。

一位在顶尖大学从事气候和数据科学的科学家对《大西洋周刊》：“我感到迷茫，好像不再了解自己的国家了。”她的工资和福利完全依赖联邦拨款，尽管未直接受NIH资助，她担忧国家科学基金会(NSF)等机构也将面临类似间接成本削减。若管理费用被扣留，即便身处一所富裕名校，她的实验室也可能关闭。她流露出的不仅是恐惧，还有愤怒与绝望，这份情绪在其他受访者中同样普遍。

南加州大学老年病学家贝雷尼斯·贝纳永(Bérénice Benayoun)研究免疫系统衰老，已听闻NIH管理费用削减可能导致工资冻结和裁员。她指出，行政、采购和共享服务人员的薪资依赖这笔资金，他们可能在首批失业。

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细胞生物学家马克·佩弗(Mark Peifer)则担心，若实验室会计人员被裁，他的博士生和技术员可能拿不到工资。他依赖的共聚焦显微镜每台价值百万美元，再加上实验室冷藏室、电费等日常开支，皆由间接成本支持。如果削减持续，新教师数百万美元的实验室启动资金也将受威胁。“这意味着美国生物医学科学的终结，”佩弗感慨。

这些变化直接拖慢研究步伐。贝纳永表示，行政职责可能转嫁给教职人员，“我们能够进行的科学研究更少，能培养的人才也更少。”博士生学费若无补助金支持，实验室研究生数量将减少，影响已在“几周内”显现。

川普曾承诺要从“马克思主义狂热分子和疯子”手中“夺回”大学，取消DEI计划，废除教育部。但即使是那些认为高校已经变得过于“觉醒”的人，也应该认真思考川普政府政策的影响。

短期内，新医疗方法和其他科学发现将会减少，科学家的职业生涯将会中断。

从长远来看，美国的高校将失去全球领先地位，创新将受到损害，未来的科学家、医生、艺术家和哲学家将得不到培养，潜在的突破性发现也将无法实现。这将是一代人的倒退。弥补失地将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到最后，大多数美国人将不记得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也不记得应该怪罪谁。

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有句名言：“从长远来看，我们都会死。”川普恐怕也指望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