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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3月15日之前,川普政府就计划重启1798年的《外国敌人法》。但确切的时间还不清楚。3月15日上午,移民律师前往联邦法院,试图阻止政府使用战时特别权力,该权力允许在未经正当程序的情况下驱逐出境。当时没有迹象表明,白宫打算利用这项法律,将一批批委内瑞拉人送往萨尔瓦多的一座监狱。
第一个向公众通报航班讯息的人不是官员,也不是律师或记者,而是住在俄亥俄州的摩根大通退休高管汤姆·卡特赖特(Tom Cartwright)。他在社交媒体上写道:“现在有两架ICE航班从哈林根飞往萨尔瓦多,这非常不寻常。”他指出,ICE在过去一个半月里只走了一次这条路线,从德克萨斯州南部的一个城市起飞。“这是要把委内瑞拉人驱逐出境? ?”
这条帖子像点燃了导火索,移民律师迅速行动,几个小时后,华盛顿特区地方法院法官詹姆斯·博阿斯伯格下令叫停航班。可川普的官员们却置若罔闻,美国似乎离一场宪法危机又近了一步。
“鹰眼追踪者”的诞生
卡特赖特在此次角色中扮演的角色并不为人所知。但在过去的两个月里,随着移民权利组织、国会助手和记者们努力密切关注川普政府的驱逐行动,他们越来越依赖卡特赖特。美国政府很少公布驱逐航班的信息,而71岁的卡特赖特已经凭借着他的专业和专注,成为驱逐航班的“鹰眼追踪者”。
每天,他梳理ICE航班数据,靠航空跟踪网站上的公开信息——比如Flightradar24和ADS-B Exchange——每周、每月发布报告,详尽记录ICE航空(政府的驱逐专机)的动向。过去几周,他成了许多人了解川普政府飞往关塔那摩湾、动用军用运输机以及飞往萨尔瓦多的争议航班的首选信源。智库和法律组织引用他的成果,《纽约时报》上周末还用他的数据库做了一篇视觉报道,分析川普上台后驱逐航班的频率并未如承诺般大增。CNN本月早些时候的报道也依赖他的数据。
卡特赖特在川普的第一个任期内就开始追踪ICE航班,在拜登时期,他也坚持每月向记者、非营利组织和国会工作人员发送报告。如今,川普承诺在他的第二个任期内驱逐“数百万”非法移民,并大刀阔斧调动联邦资源,这对卡特赖特的数据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他收集的信息是公开资源,但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进行汇编,所以,他做的是其他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华盛顿拉美事务办公室(Washington Office on Latin America)的边境安全分析师亚当·艾萨克森(Adam Isacson)表示。“谁能想到,他的这份‘副业’让他成了美国驱逐航班的唯一可靠的公共消息来源。”
“卡特赖特的工作不可或缺,”人权第一组织(Human Rights First)的难民倡导者罗宾·巴纳德(Robyn Barnard)补充道。她告诉我,当她第一次听说卡特赖特居然是银行家时,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一个温和“书呆子”的坚持
卡特赖特说话温和,书生气十足,留着灰白胡子,戴着眼镜,举止文雅,他对自己的角色看得很谦虚。“我认为,被驱逐者起码该有尊严,该有人关注他们的遭遇,而驱逐的过程会抹掉他们的人性。”
ICE航空并不像普通的商业航空公司那样运营。它使用私人包机,机组人员包括安全承包商和ICE官员。这些航班通常载有125名被驱逐者,他们被戴上脚镣和腿链。ICE表示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以防止被驱逐者试图夺取机舱或发生骚乱(这两种情况确实偶尔发生)。
美国的移民执法系统是出了名的不透明;与刑事司法系统不同,ICE通常不会公布被逮捕者的姓名。不过卡特赖特可以使用自己的方法来追踪ICE包机:这些包机都有尾号,显示在航空跟踪应用程序和网站上,比如Flight Aware、Flightradar24和ADS-B Exchange,卡特赖特可以在这些应用程序和网站上实时查看飞机的飞行情况。
当川普官员开始让被驱逐者乘坐军用运输机时,这项工作难度陡增,因为这些运输机的尾号和行程不会出现在追踪网站上。卡特赖特通过使用这些应用程序搜索美国军事航班起降的十几个机场,寻找没有尾号的飞机,成功地找到了军用航班。然后,他将这些信息与其他公共资源进行交叉引用,比如目的地国家的新闻报道。
卡特赖特说,在川普今年上任之前,他每周花大约20个小时跟踪ICE的航班。现在是30到40个小时。“这简直就是一份日常工作,”他疲惫地告诉我。“没有人帮忙。”
从银行家到维权者
卡特赖特在伊利诺伊州的斯普林菲尔德长大,在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定居。他在摩根大通晋升为该公司最大部门之一的首席财务官,该部门负责5000家银行的分支机构。他认为,退休后从事的移民倡导工作是他职业生涯中践行精神的延续。“我一直觉得,在金融界,我们是在帮助别人,”他告诉我。“我知道,对于一个自由派活动家来说,这么说很奇怪,但我真的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在斯普林菲尔德一家小银行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
在2015年希腊移民危机期间,卡特赖特做过志愿工作,当时溺水的移民尸体被冲上岸,其中包括一个幼儿,他的照片促使欧洲国家接受更多的难民。在川普第一届政府期间,总统加大了ICE对中美洲家庭和无父母陪伴的未成年人的打击力度,卡特赖特开始在德克萨斯州南部天主教援助组织经营的避难所做志愿者。他加入了活动组织“边境见证”(Witness at the Border),该组织监督ICE的行动,以“见证”它认为的虐待行为。
卡特赖特告诉我,他做现在这份副业,灵感来自他在德克萨斯州遇到的一位志愿者同伴,这位80多岁的老妇人当时看着被驱逐者被送上ICE航班,大声地数着每个人。他问她是不是想弄清楚有多少人上了飞机。卡特赖特说,“她说,‘不,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想确保我看到了每一个人。’”
当时,活动组织正在设法弄清楚ICE将被驱逐者送往何处。卡特赖特从未使用过航空跟踪应用程序,但他拥有其他活动人士所缺乏的数据管理和分析技能。他告诉我,追踪ICE航班让他摆脱了无人关注、无人在意的绝望感。
卡特赖特的数据库显示,在川普的领导下,ICE已经执行了267次驱逐航班,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用军用运输机——其运营成本是传统客机的三到五倍。可令人意外的是,航班模式和频率并未大变,尽管ICE逮捕人数激增至拜登末期三倍。在墨西哥边境,非法越境者数量急剧减少,ICE只能在美国社区抓更多违规者来凑数。
一个人的抗争,能走多远?
卡特赖特说,国土安全部并没有要求他停手。事实上,他偶尔会把他的报告寄给ICE,不过他从未收到过回应。该机构没有回应对卡特赖特收集数据的置评请求。
卡特赖特告诉我,他非常重视报告的准确性。他说:“我在金融界工作了38年,我的东西最后往往会被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我不会歪曲事实。这不是我的天性。”
但在记录了近3.5万次ICE航班后,卡特赖特告诉我,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已经准备好真正退休了。不过,他希望这项工作继续下去,他在西雅图的一群活动人士中找到了一些接班人,他已经开始培训他们。他说,他愿意和任何人分享他的方法,然后补充说:“但有些事情你知道是教不了的。你必须边做边学。”
他说,对他来说,重要的是确保有人会继续关注那群无名无姓的被驱逐者。
来源:
https://www.theatlantic.com/politics/archive/2025/03/ice-flight-tracker-deportations/682226/